深风之下8
因为我也想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啥……
8
黄少天一觉睡到中午。
醒来的时候四周无人，他慢慢坐起来看看时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了，没吃药，也没有噩梦。
打开手机，除了垃圾短信只有喻文州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就回。”黄少天回复。
黄少天这一年里都没有跟什么大案子也没有再加入专案组，就算是加班加得紧也很少几天都不回家。喻文州的关心总是恰到好处理所应当的，绝不会越雷池一步，他不会问黄少天破什么案子，也不会问黄少天为什么经常半夜坐在窗边喝可乐。
黄少天也不想的，堂堂七尺男儿坐在窗边望着月亮只能喝可乐，这又不是什么威风的事情。
他低头看看自己，出来好几天还穿叶修的衣服，该回去换洗了。
屋里没人，桌子上也没有准备吃的，黄少天绝望地翻了个白眼，他就不应该对叶修这种人有什么温柔的期待。换鞋，上锁，转身出门，结果刚关上门他一拍脑门，想起自己把充电器和数据线都丢在叶修家的插座上了。
算了，横竖还是得再回来，再说吧。
回家的时候喻文州不在，黄少天钻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把脏衣服通通塞进洗衣机。他刚想叫个外卖缓解一下饥饿，手机就响了。
是叶修。
靠，你还知道打个电话，早上走了连个屁都不放。黄少天一饿着了，脾气就很坏，他气鼓鼓地接起电话。
“喂？”
滚筒洗衣机发出轰隆隆的杂音。
叶修捂着耳朵：“什么声音，你在乡下开拖拉机？”
“滚！”黄少天单手打开冰箱，准备偷吃喻文州的储备粮，“我在家洗衣服！你有事么？”
“也没大事。”叶修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昨天晚上那个案子，记得吧？”
“我有脑子，当然记得。”
“怕你没有，提醒一下。”叶修说，“今天早上又发现了一个相似案例，也是被动复吸，这个是家人报案，提供了详细的戒毒信息和今晨行动轨迹，情况比上一个清楚。”
黄少天洗了个苹果，刚咬了一口就愣住了。
“你们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先吃饭。”叶修仿佛有千里眼，语气平缓，“吃了饭再来，不急，这儿有我呢。”
黄少天长出一口气，他平淡地应了一声“哦”。
叫外卖太慢，黄少天准备下楼随便吃点。临走前他给喻文州写了个字条，承认自己未经允许擅自吃了个苹果，以及让他不用担心，最近几天可能又不回来了。
黄少天下楼要了一碗馄饨。
等上菜的时候他瞥见手机只有10%的电量，忍不住有些焦虑。他问店里有没有可用的充电设备，非常可悲的是，答案为否。前段时间整个公安系统全部给统一配备了一款国产手机，性能还不错，只是充电口是typeC的接口，和目前市面上用的typeB接不上，黄少天现在只想把手机当板砖丢出去，完全不反省自己为什么睡前不充电，还要把充电器丢在叶修家里……
靠！都是叶修的错！黄少天想。
天气干热，叶修叼着烟站在路边向远处望，觉得衬衫都要湿透了。安文逸正蹲在马路边翻捡证物，这次的事发地点在郊区某旅游开发工地，现在已经将务工人员驱散，在做进一步的排查。
“应该确实是被动复吸导致的，”安文逸站起来，“在地上发现了死者袖子上的纽扣，和被撕扯坏的衣服可以匹配，足以证明他在被动复吸之前确实和人有过抗争，而且是被动抵抗的一方。”
“和之前那个案子一样，写成材料下班前拿给我。”叶修把烟掐了，“少天还没到？”
“没。”安文逸踮脚向远处看看。
叶修皱了皱眉：“都半个小时了。”
“再等等吧，”安文逸说，“附近在修地铁，中午堵车。”
叶修点点头，笑了一下：“怕了没？”
安文逸大学毕业调到叶修手下才半年，但是这半年见的案子着实比其他组要棘手得多，见过的死人也是千奇百怪，各种姿态都有，但是涉毒的他还是在教科书外第一次见到。
“还行。”安文逸还是很冷静的，“只是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叶修走到车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
“主动吸毒，并且吸食过量，这还说得通……”安文逸接过水，握在手里，“但是被动吸毒的还真没见过，也想不通。du品……不管是bingdu还是hailuoyin，都不便宜吧？”
“是不便宜，”叶修说，“但是他们以前都是du贩，找到他们并下手的人，也是du贩。”
安文逸愣住了：“这……社会背景还没开始查……”
“昨天你黄sir说的，你不信？”叶修靠着警车的车门，“他看人很准的，要不要打个赌？”
和叶修打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安文逸立刻摇手拒绝，同一个火坑不能跳两次。
“黄警官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些？”
“因为比较有经验。”叶修漫不经心地说，“实战经验。”
黄少天确实比较有经验，整个警局掘地三尺都不会有人比他更懂，叶修想到这里没由来地觉得心慌，最近这样的感觉越来越频繁，让他怀疑自己说不定年纪轻轻就要心肌梗塞了。
“黄警官还没到，”安文逸知道不能多问，于是扯开话题，“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叶修从善如流，然而电话拨过去是关机状态。
“不会是忘了充电吧？”安文逸合理推测，这是黄少天能干出来的事。
“你先回去，”叶修突然严肃起来，“材料下班前务必发我。场地继续封锁，保护好现场，等我消息。”
安文逸还没反应过来，叶修已经上了警车，只留下一片灰尘。
而他还沉浸在叶修刚刚的那句“实战经验”上百思不得其解，黄少天也没有当警察几年，为什么会有实战经验？
叶修连闯了三个红灯开到警局，门口的保安从来没见过叶修这么匆忙，平时叶修恨不得像个退休老大爷一样端着茶缸子跑到保安室来和他下围棋。
“查黄少天定位。”
“怎么了？”王杰希正在看报告，诧异地抬头。
“我来。”叶修挽起袖子，也不解释，直接坐在电脑前。
王杰希侧过头：“平时看你对这些都不上心，原来也知道怎么用。”
“过奖过奖，”叶修双手在键盘上敲击，“拉一个小队。”
“怎么了？”王杰希皱眉。
“和上一个案子有关。”
王杰希没说话。
“只有没过去，”叶修说，“它就永远是上一个案子。”
“和黄少天有什么关系？”
“我猜他是来的途中发现了什么线索，跟着去了。”叶修继续敲打键盘，很快屏幕显示出实际定位，“市郊靠河畔的加工工厂，现在就出发。”
“人叫好了。”王杰希放下手机，看着叶修。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说。
“还以为你又要拦我。”叶修站起来，脱下制服外套，换上便装。
“注意安全。”王杰希转过身继续自己的工作，“有消息了知会一声。”
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然后就是关门声和被湮灭在关门声中的一句“谢了”。
王杰希看向窗外，让他自己也意外的，他并不觉得叶修做得错了。但是他现在要去准备烂摊子，等问到的时候向冯宪君解释，为什么又想要重启了对已经结案的323重大境内外勾结走私案的调查。
也不为什么，王杰希想。
叶修带人赶到的时候，黄少天正灰头土脸地蹲在工厂的门后暗中观察，然而叶修带队的动静太大，直接把人吓跑了，盯梢失败。黄少天非常郁闷，抬起一脚把工厂外的铁质圆筒踢到，又一溜烟小跑过去给扶起来连连道歉，叶修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起来。
“你神经病吗！”黄少天一上车就开始找茬，“带这么多人过来！”
叶修没说话，把车窗摇起来，打开空调。
“靠！我看到他了，我当初在那儿的时候见过他，他到这边来，肯定是有要事要办，不然他不可能亲自过来，”黄少天愤懑地砸了一下车窗，“我应该直接抓捕他的，就不应该想挖大的。但是这就和打游戏一样嘛，谁不想一波带走……”
“手机怎么关机？”叶修侧过头，语气冷冷的。
黄少天转头看他，不由得有些心虚。
“还不是都怪你！”黄少天掏出已经变成板砖的手机，“充电器落在你家里了。”
“下次这种情况先打报告。”
“凭什么……”
“凭我是你上级。”叶修打断黄少天的话，“受伤没有？”
“腰撞了一下。”黄少天扶着腰，“气死我了。”
车内突然安静，两个人都没话说。
黄少天是耐不住这样安静的，他低下头，摆弄车内的音响。很快，刘欢老师的少年壮志不言愁大气磅礴地回荡在狭窄的车内空间。
“吓死我了……”黄少天拍了拍胸口。
叶修侧头看他，语气很重。
“是你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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